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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 一別兩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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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之泓坐在房中等候,見謝昭被帶來,擡頭與他略一對視,又移開眼去,對小侍道: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
王之泓看了看他,道:“請坐”,謝昭輕撩衣擺坐在另一側。

王之泓眼神落在謝昭的衣衫上,隨即想到些什麽,冷聲道:“謝大人專程來看望本官,榮幸之至,不過倒是不知謝大人也偏愛著墨藍色?”

謝昭微微一笑,卻不回答他的疑問,“連茶都不奉,難道這就是將軍的待客之道?”

王之泓涼涼道:“我以為謝大人只愛飲酒。”

謝昭聽明白了,他是在嘲諷那日予楚醉酒,自己在旁之事,“酒飲得,茶亦飲得。”桌上倒是放著茶壺,謝昭自顧自地倒了一杯。

“茶已經涼了。”王之泓道。

謝昭還是喝了一口,輕品,“果然好茶,雖已涼,入了腑內卻會變熱。” 他嗤笑一聲,“所以將軍是怕什麽呢?怕你以為那些已經涼了的情愛,只要一個契機,又會立刻恢覆如初嗎?那萬一真如此呢?”

王之泓冷硬的神情裏出現一絲裂縫,“你未免自視甚高了些。”

謝昭不理會他的嘲諷, “你的傷可有事?”

“並無大礙。”

謝昭起身,“如此甚好。你如今已是她的王君,她還需要你的保護。國事雖重要,但還需珍重自身,以她為先。”

王之泓道:“不勞你指教!你既然如此心心念念,又何必裝的這般淡然無痕。”

謝昭無奈一笑,沈默片刻,“非不願、不想,乃不能而已。”話鋒一轉,“今日朝堂上,皇帝讓人把行宮遇刺一事披露出去,如今滿朝文武群情激奮,民間恐怕更是如此,眼下這形式,恐怕大周和燕之間必有一戰,你身為大將軍,恐怕這份重擔還是落在你的肩上。”

王之泓冷聲道:“守衛大周,責無旁貸。但謝大人以後還是少來府上。”

謝昭並不應答,王之泓站起身,衣袍卻不慎將原本手邊的書籍掃落在他左側,謝昭看了他左臂一眼,俯身將那本兵書撿起,袖中卻落出一物,在地上擊起輕響,王之泓盯著落出的那樣東西,竟是一枚金釵式樣,只是卻斷了一半。

謝昭似乎極其緊張那物,將它撿起撣去灰塵,重新收入袖中,也無旁的話再對王之泓說,“告辭。”

謝昭走出門去,及至大門之時,回頭一望,卻見到一紅衣男子的背影,行色匆匆,被小侍引著進了內苑,恐怕是往書房而去,公主府門外停著一輛馬車,車轍處還有些泥土,可想而知馬車的主人這一路沒少奔波。

謝昭眸光一冷,看向心英,心英略有些尷尬的笑,這前腳用累了的借口來婉拒見他,後腳就放了沈西誠進去,雖是公主的意思,可她在這裏快成了活靶子,謝昭的眼刀能殺人,本想著該用什麽言語來解釋,謝昭卻一言不發,徑直走了過去。

書房內,予楚扶額看著沈西誠,“你又跑回來發什麽瘋?”

沈西誠自進門便一直盯著她,簡直要把她看穿,“我還不是聽聞你在行宮遇刺,特地從洛陽城趕來,連府邸都沒回就來看你。”

她的本心是兩個都不見,王之泓雖然胸懷天下,但對情愛中的糾纏最是吃心,頗為介懷,她並不想惹得彼此不快。捫心自問,她活了這十八年,真正有意勾搭過的男人,也只有他王之泓一個。

只不過,沈西誠畢竟不同於謝昭,謝昭幼承庭訓,所思所為皆謹守世家公子做派,不會做出出格之舉。但沈西誠就像風,不受拘束,萬一在府門前鬧起來,最後傳揚出去,徒惹人笑話。

予楚道:“你既已看到了,可放心了。受傷的是他,不是我。”

沈西誠撇撇嘴,“我管他作甚,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何幹系。”又輕輕嘀咕一句,“死了更好。”

予楚氣惱地一甩袖子,又想到他一貫如此,也懶得與他計較。“你一向這麽無法無天慣了,早晚會出了叉子。你合該有個人好好管束於你。”予楚指的乃是他的長輩。

沈西誠卻有意曲解她意思,“你知道我父母早逝,祖母年邁無心管束我,除非那人是我妻主。”

予楚卻偏偏不入套,“你愛如何便如何,與本宮何幹。”

沈西誠幾步走到她面前,指指自己的臉,“這麽多天不見,你都不想著問我近來可好,我上次走的時候可是滿身傷痕。”

予楚瞥他一眼,“我又沒瞎,你如今好端端地站在面前,又何需多問。”

沈西誠哼哼道:“你這個薄情寡義的女人。”

予楚氣笑,這是什麽世道,這個罵她薄情寡義,那個又怪她四處留情,究竟她要認哪一樁罪名。心裏越想越氣,一腳踢在沈西誠腿上。

沈西誠吃痛,“啊,你還真狠心啊。本公子這一輩子挨的打都來自於你,氣急了不是打巴掌,就是踢一腳。”也怪他命賤,偏偏還要送上去。“對,還有那個姓王的,上次恨不得殺了我。”

他不說倒還好,說了予楚更想知道,“你上次究竟是怎麽惹了他,讓他這般失態?”

沈西誠本來不想說的,可剛剛被她野蠻對待,也就口不擇言,“不過是在我身上也看到一枚刺青而已,刺的還是你的芳名。”

她早先便有此猜想,果不其然,“呵,本宮就知道,你是個禍害。”若非他煞有其事的招搖,又怎麽會引來予秦對她的算計。

沈西誠對這個名字倒是大方接受,“我是個禍害,你又能怎樣?我這禍害你又不忍心除去,還不如困到眼前,可省心多了。”

予楚涼涼道:“怎麽,你這是又願意為人側君了?”

側君他當然不願,可若這是唯一能留在她身邊的法子,他會不會願意。“也許我……”

“公主,王君說要您過去,他有事找您。”心英不敢擡頭看沈西誠,生怕又中一記眼刀。

“好,本宮這就過去。”

沈西誠冷哼一聲,“他可真是巧。你便過去吧,本公子也該回洛陽了。”

予楚一怔,“這麽快便要回去?”

“我早就說了,專程趕來看你,本公子並非無所事事之徒。”沈西誠又道:“不過,等忙完了這陣子,隆冬時便來長安過冬。”

予楚無奈,“那就祝沈公子一路安好。”

沈西誠嘴角一翹,“算你有良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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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恰逢休沐,予楚起來時已日上三竿,懶懶地坐在銅鏡前梳頭,王之泓把手中兵書扔在一邊,倚靠在桌前,看美人梳妝。

予楚嗔他一眼,“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麽?”

她眼角仿佛有媚意流淌,王之泓看的心動,道:“螺子黛呢?”

“怎麽,王君想體會一番畫眉之樂?”

王之泓道:“正是。”

予楚笑了,輕輕擡眼示意,“在你身後的妝奩裏。”

王之泓轉身去尋,直接拉開妝奩最底層,臉上的笑容卻在看見裏面靜靜躺著的那支斷釵時僵住了。

予楚低著頭梳理身前長發,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轉身,心頭笑他呆傻,興許只聞其名,並不識得此物。將手中木梳放下,走到他近前,“王君還沒找到……”

予楚話說了一半,猝然看清他手中握著的斷釵,怔了怔,而後一把奪過,拉開妝奩最底層把東西丟進去,又合上。

予楚這時才去看他,只見他面色一沈,予楚又想是不是自己方才反應太過了,只用若無其事的口氣道:“不過是支斷釵,懶得丟掉,就隨手放在了一旁。我今日還有事,就不勞煩王君畫眉了。”說著又沖門外喊道:“心英!”

心英領著一眾侍人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,聽到傳喚,便帶人進去服侍公主梳洗。

心英帶人剛一進門便被王之泓喝道:“出去!”

心英一楞,身後侍人也立刻停住卻不敢擡頭去看,只是心英畢竟是公主府的人,她的主子是公主而非王之泓,王之泓臉色難看,予楚才道:“出去吧。”

心英這才稱是,帶人出去,還不忘給兩人關好門。

王之泓自嘲一笑, “這公主府,果然還是聽你的。”

“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,何故拿這種事與我不快。”

王之泓轉了話頭,“我確實不是第一次知道,你只當我沒有見過那支斷釵,你只當我什麽都不知?”

王之泓又道:“那斷釵你和謝昭各自一半,這麽久了即便我們已經成婚,你卻還是不忍丟棄。昨日你拒絕見他,卻見了沈西誠,我一直只當他在你心裏成了過往,沈西誠才是那個不斷糾纏你的人。可卻沒想到,你正是因為對他難以放下,才拒絕一次次見他,你怕你見了他,便會舊情覆燃!”

予楚氣急,“你住口!”

王之泓接著道: “可笑,沈西誠對你而言,恐怕正是因為你毫不在意,才一次次任由他逾矩,因為這規矩掌握在你手裏。而謝昭,你不敢放任他重新靠近,因為你怕你會失控!你留著他為你畫的畫像,你留著那支斷釵,還有什麽,你肩上的那芍藥刺青也是與他有關吧!”

予楚雙眼一瞬間睜大,“你可知你在說什麽?”

王之泓強撐著笑道:“被我猜中了,我竟以為你是為我。怪不得這園中無一株紅色的花,因為你把它留在你心底,留在你肩上。”

予楚怒極反笑,“出去。”

“確實應該出去,這裏是公主的寢樓,不是所謂的楚王君的。”

予楚側身將銅鏡前的物什盡數掃落在地,她臉色略顯蒼白,“西樓,本宮看也不適合王君,既然本宮令王君如此猜忌,不如就此和離,一別兩寬,各生歡喜!”

王之泓已是強弩之末,方才所言不過一時慪氣,聽了她這般話,也白了臉色,“你此話當真?”

可她姬予楚偏偏是即便自損八百,也要傷敵一千的性子,她走到王之泓面前,昂起頭看著他,“是啊,到時候再如王君所願,本宮把謝昭娶進來,好好償這過往情分,然後呢,哦,還有那沈西誠,左擁右抱,豈不痛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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